沈小雅微微楞了一下, 許久之後才尷尬地笑了笑，隨即跳上車。

“晚飯吃了嗎？”秦書燁一邊問，一邊啟動車子。

“沒有。”

“我知道前面有一家叫記憶的西餐廳好像不錯，要不我請你去吃……”

“我不要去那家西餐廳吃飯。”不等秦書燁說話, 沈小雅立即搖頭, 如一個撥浪鼓, 打斷秦書燁, “家裏還有些菜，回去煮面吃吧，剛好我今晚還有事。”

“好。”秦書燁眼中閃過困惑，卻沒有開口問。

不是他不好奇，而是尊重沈小雅。

返回書香景苑的路上, 秦書燁原本想走機場高架去避開周五下班高峰期, 沒料到車子剛開上機場高架，就碰到一場交通事故。

秦書燁車子堵在高架上, 進也不是, 後退也不行，只好等事故處理好再走。

沈小雅原本還以為一覺睡醒就可以到家，沒想到一覺睡醒車子竟然不動了。

“秦書燁，這是怎麽回事？”沈小雅問。

秦書燁聳肩，放在方向盤的雙手一攤，微笑，溫和地解釋，“前面出交通事故堵車了。”

“堵了多久呢？”

秦書燁低頭看了一下手表，“已經堵了一個小時二十八分鐘三十秒了。”

沈小雅撇撇嘴，“這麽精確？”

“當然精確，一寸光陰一寸金嘛。”

“我才不管一寸光陰一寸金，我知道再這麽堵下去，我編輯會把我殺了的。”

“你編輯殺你？為什麽？”秦書燁狐疑看向沈小雅。

沈小雅惆悵地點頭，“原本今晚我跟我的編輯約好談論網站征文的事，現在車子還堵在高架上。我估計今晚我得放我編輯的鴿子了，這樣下周一我編輯還能放過我嗎？”

“你前幾天怎麽不聯系你編輯談論周五的事，非得等到……”秦書燁欲言又止，險些說出征文的截止日期。

“前幾天工作比較忙，顧琦琦請假，她的工作都是我在做。我原本想著這個周末空一些，剛好可以把征文的事弄好，沒想到會出岔子。”沈小雅解釋，重重地嘆口氣。

與此同時，關於那個土豪讀者的信息估計也得等到下周一才能知道了。

國慶假期一結束，沈小雅就找過編輯讓編輯通過網站技術查一下前後兩次給她打賞的土豪讀者信息，結果編輯告訴她，說是那兩個土豪讀者註冊信息說什麽被隱藏了，一時半會查不出來，得等到對方打賞的時候才能查到。

“沈小雅，如果你著急，那就用我的電腦吧，我給拿我的電腦。只不過我的電腦是微軟最新的系統，我估計你用不習慣。”秦書燁一邊說，一邊解開安全帶轉過身體準備拿公文包。

沈小雅忙阻止，“算了，反正下周二征文才截止，還有下周一可以趕。”

“真的不用嗎？”秦書燁盯著沈小雅問，“我電腦裏有無線上網卡，你不用擔心，實在不濟，還可以用手機熱點。”

“不用，真的不用。”沈小雅拒絕，不是她不想用，而是不太習慣用別人的電腦。

再者電腦終究涉及個人隱私，還是能不用就不用。

更或者沈小雅不想用秦書燁電腦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害怕從秦書燁電腦裏發現一件事，發現秦書燁可能就是秦朗。

過去的大半個月，沈小雅沒有去聽秦朗電臺，也沒有去登微博，把有關於秦朗的一切都從她的生活中刨除。

甚至她心中還懷疑秦朗可能就是她的房東秦書燁，以至於她都在有意無意地躲避著秦書燁。

面對秦朗的那份炙熱和執著，她不是不動搖，而是沒有辦法動搖。

就像譚菲說的，她是一個害人精，連她自己的親生父母都會拋棄她，更何況是其他人了。

沈航就是一個前車之鑒，更何況是秦朗了，一個可能還素未蒙面的男人。

“那個沈小雅，我……我有一件事想問你？”秦書燁猶豫了好久終究是開口了。

“你問。”

“前段時間為什麽要躲著我？”

秦書燁其實很想問，沈小雅是不是知道了秦朗就是他，所以才會用逃避的方式去面對他還有他對她的那份炙熱的情感。

沈小雅低頭沈思了片刻，“不是忙網站征文的事嘛，還有顧琦琦不是出事了嘛。”

“嗯。”秦書燁回了一聲，沒有再問。

他知道沈小雅在敷衍他，顧琦琦那邊，他每天都會給肖揚打一個電話，關於事情的發展他比沈小雅都清楚。

至於沈小雅所在網站征文的事，他每天都在留意。

秦書燁不確定沈小雅究竟知不知道他就是秦朗，如果知道，沈小雅這樣的揣著明白裝糊塗算是一種間接的拒絕嗎？

如果不知道，為什麽這段時間沈小雅都在躲著他？

想要見一個人或許不太容易，可想要躲一個人其實很容易，只不過是有意和無意的區別罷了。

原本以為只是一場極其普通的交通事故，沒想到一堵竟然是十幾個小時。

好在秦書燁車上經常會備一些零食，沈小雅一邊吃著零食一邊看著秦書燁批改月考試卷。

偶爾沈小雅還會幫秦書燁糾正批改的錯誤，對於自家的媳婦的批評指正，秦書燁欣然接受。

二三個小時過去了，秦書燁月考試卷改完了，沈小雅把零食也吃得差不多了。

“沈小雅，要不我把座椅給你調低一些，你先睡吧。如果嫌撐不開腿，那就去後排睡吧。這個堵車估計要到明天了。”秦書燁微笑地凝視著沈小雅，溫柔地說。

沈小雅呆了一下，“沒事，我還不困，要不你去後排睡吧，你不是明天還要上班嗎？”

“明天周六，我休息。”秦書燁笑著回。

“噢，我差點忘記了。”沈小雅伸手不好意思地撓了一下頭發，“我這記憶真是夠差的。”

“你記性還差，你都高中畢業五六年了，竟然還記得屈原的《湘夫人》。”

“你說的是那一句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感言。”

“對，你看這一句我的學生很多都陣亡了，要麽寫不出來，要麽澧水的澧不會寫。”秦書燁眼睛直直地看向沈小雅，他多麽希望沈小雅能懂他的暗示。

沈小雅微微尷尬笑了笑，心中苦澀不堪，如同咽下一顆青澀的酸梅。

高中那一會在學屈原的《湘夫人》時，盡管語文老師不止一次說過屈《湘夫人》只是屈原在抒發自己的悲劇。

可她還是覺得《湘夫人》中提到的湘夫人和湘君思而不見，相愛不能相守的故事就是她和沈航，所以屈原的《湘夫人》她每句話每個字都能記住。

“其實關於《湘夫人》，我最喜歡的是最後那一句，搴汀洲兮杜若，將以遺兮遠者。時不可兮驟得。聊逍遙兮容與。”秦書燁凝視著沈小雅，抑揚頓挫地吟誦著。

話音一落，沈小雅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撞擊了一下，面對秦書燁灼人而溫柔的目光，她下意識地選擇逃避，“那個……那個麻煩你把座椅調低一些，我困了，想睡一會。”

一說完，沈小雅立馬閉上眼睛。

隨著座椅被調低，沈小雅也閉上眼睛，可腦海中還是浮現出剛才秦書燁看她的眼神。

那種溫柔而灼人的眼神，沈小雅百分百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秦書燁對她有好感。

尤其是剛剛秦書燁還念那句詩，也許第一次提到是無心，可第二次就不是無心這麽簡單了。

而是有意。

不，應該是刻意。

刻意的暗示。

她都知道那句詩的意思，秦書燁是學中文的不可能不知道。

再加上秦書燁剛剛念那句詩時看她的眼神，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也許言行舉止能騙過人，可是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沈小雅之前還不確定秦書燁和秦朗是不是同一個人，但是當她確定秦書燁對她有好感的那一刻，她就更加確信秦書燁很有可能就是秦朗。

她不知道秦書燁對她是男女感情中的好感，還是因為她身體不好憐惜她。

目前她能做的只是逃避，逃避著秦書燁對她那份沒法定義的好感。

過一些時間再說吧，如果是因為她身體不好而對她心存憐惜，這樣施舍的同情她沈小雅不要。

如果是男女之間的好感，她也不需要。

她的身體她知道，一個隨時都會跟死神打交道的人，怎麽可能配擁有一個叫愛情的奢侈品。

那一晚，沈小雅輾轉反側幾乎沒有怎麽熟睡，而一旁的秦書燁也一籌莫展。

他不確定沈小雅究竟知不知道他就是秦朗，可他確定了沈小雅已經讀懂了他的暗示。

因為讀懂了，才會選擇暫時性的逃避。

沈小雅的逃避在他意料之中，他不著急沈小雅的答案，而是靜靜地去等。

今晚他沒有戳破那一層窗戶紙，他希望給沈小雅一個完美的告白，畢竟那個大型的小丸子毛絨公仔還在他的房間。

他想找一個晴朗的日子，跟沈小雅坦誠他就是秦朗，並且關於秦朗這個名字還跟她有關，然後再搬出小丸子毛絨公仔，告訴沈小雅，小丸子有姐姐，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疼愛。

他秦書燁會用盡這一生時光像疼愛女兒一樣去疼愛她，讓她永遠幸福著。

隔天一早，秦書燁是被一個突來的電話叫醒的。

在電話剛響不到三秒，秦書燁連看都沒看來電顯示，直接按下了接聽鍵，推開車門，輕手輕腳地下車去接電話，不想打擾還在熟睡的沈小雅。

“餵，哪位？”秦書燁睡意朦朧的問。

“天底下最懂事孝順的兒子，早安。”電話那一端傳來趙芳親切友好地打招呼。

秦書燁一聽趙芳用這種方式跟自己打招呼，一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索性直截了當地問，“媽，你老人家有什麽事直接說，甭給跟我拐彎抹角來這一套。”

話音一落，電話那端的趙芳傳來了一陣笑嘻嘻的聲音，“乖兒子，媽找你是有事。還記得媽認的那個幹女兒嗎？就是那個賣保險的。”

“記得。”當然記得，還跟他相過親他怎麽可能會忘記？

“事情是這樣的，她這個季度的考核指標似乎完成有些困難，媽就想著幫她，順便也給你買一份意外保險。你雖然工作沒有什麽風險，可是意外這種事是說不好的，萬一哪一天你被車撞了，或許得罪哪一個家長，家長找小混混打你。媽給你買一份保險也是給你買一份平安，你看行不行？”

秦書燁聽著自己的母親在詛咒自己出意外，滿臉黑線。

他都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他母親親生的？還是充話費送的？亦或者是刮刮樂的末等獎？

面對不吭聲的秦書燁，趙芳繼續說，“乖兒子，你放心媽既然給你買平安了，買平安的錢媽給你出，你只要來媽這裏簽一個名字就好，很方便的。那麽你現在方便過來嗎？乖兒子？”

“好，我答應。媽，我爭取下午去一下你那裏。如果沒有什麽事我先掛了。”

“乖兒子，下午見，拜拜！”

沒等秦書燁回覆，電話那端直接傳來了嘟嘟的盲音聲。

秦書燁重重嘆氣，他不知道沈小雅能不能和未來這個活寶婆婆和諧相處，看樣子這個問題又得讓他頭痛一段時間了！

然而秦書燁不知道他未來頭痛的問題不是沈小雅這個媳婦跟自己的活寶母親是不是能和諧相處，他頭痛的問題是自己的母親完全把他當外人，聯合自己的媳婦欺負他。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距離真相又近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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